Reincarnation
“福卡茨。”
“我在呢，殿下。”
“几点了。”
“正午十二点，殿下。”
“嗯。”
“有什么吩咐吗，殿下？”
“没什么，退下吧。”
“好的，殿下。”
“变天了呢……”
“您刚刚说了什么吗，殿下？”
“没什么。”
“好的，殿下。”
“福卡茨。”
“怎么了，殿下？”
“……没什么。”
“好的，殿下。”
“我回去休息了。”
“有事请随时吩咐我，殿下。”
珂欧莉国的女王大人芮奈，是个冷冰冰的“瞎子”。
她从来不会睁开眼睛，处理公务的时候也从不看一眼那些公文，甚至在出巡的时候也是如此。
然而她能够通过气息感受到一个人的存在以及他的状态。
“读给我听。”
“是。”
“一字不差地读。”
“是……是的，殿下。”
不少抱着私心的大臣就是在此时丢掉了自己的舌头。
她的身边似乎总是围绕着寒气，包括仆人和侍卫在内，没有人敢接近她
——直到福卡茨的出现。
“殿下，有个怪物想闯进来，被卫兵制服了。”
“嗯。”
“请问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带上来。”
“是。卫兵！”
白发的独角恶魔被带上来的时候，芮奈的眉头微微皱起：
“放开吧。”
他的气息紊乱，身边弥漫着血腥味。
“是。”
“芮……”
福卡茨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大口喘着气看向芮奈的方向，伸出手想要触碰什么。
“放肆！女王大人的名号是你这等贱人可以直呼的吗！”
下一秒，他又被架住了。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她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甚至听不出感情的起伏。
“不……不敢。”
“你走吧。”
芮奈从王座上起身，提起裙摆，带着一种王者的气息。
“叫你走就快走！还不快谢谢女王大人恩典！”
“……谢谢。”
他踉踉跄跄地走了，颤抖着回过头看的时候，对上了芮奈翕开的眼。
尽管只有一条细小的缝，但是他看到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像是水晶一般通透。
“还有什么事么。”
“回殿下，没有了。”
“嗯。”
她踏着长靴离开，哒哒的脚步声就像她做事一样干脆利落。
清闲的午后，阳光柔和地撒在芮奈的身上，使冷冰冰的她看起来也有了一丝柔和。
“你们，退下。”
仆人刚刚沏好的锡兰红茶还在冒着热气，她一口也没喝就轻轻摆了摆手。
“出来吧。”
最后一个仆人离开了花园，芮奈开口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完全没有感情，但是却带着不可违抗的气势。
“你怎么知道我在。”
福卡茨缓缓从树后走出来，正面面对着芮奈。
“气息。”
芮奈泰然自若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小抿一口，一个字也懒得多说。
“为什么放走我，你应该也察觉到我是恶魔了吧。”
“没伤人，无罪。”
“哦？你怎么能判断呢？”
福卡茨毫不介意她的态度，大步走到了桌旁，拉开椅子坐在了芮奈的对面，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身上的血，只有你自己的。”
她放下茶杯，端坐着面对他。
“回来做什么。”
“你的睫毛真漂亮。”
“感谢夸奖，但是请不要动手动脚的。”
芮奈微微往后靠了一些，躲开了福卡茨想要抚摸她脸庞的手。
“回答我的问题。”
“嗯——好的女王大人，我，想留下来。”
芮奈的头突然疼了一下，眉头皱了一下。
福卡茨静静地看着，他知道她一定会同意的，只是她的表情……
“随意。”
“不要这个样子啦，我现在就让你感受下我的能力。”
下一秒，他就不见了，然而花园的角落里传出了一声惨叫。
“杀人速度真快。”
芮奈提着裙摆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她听到了，花园里少了一个人的心跳声。
“那当然——如果是为了你的话，这些都不算什么。”
福卡茨笑着，用茶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
“谢谢……”
福卡茨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
“你……你笑了……”
上一次，你可没有笑啊……
“留下吧，在我的有生之年陪陪我。”
“为什么要救我。”
“算你刚刚放过我，我欠你的人情。”
福卡茨伸出舌尖轻轻舔舐掉手上流下的鲜血，微微皱起了眉头，
“呸，味道真恶心。”
“几乎所有人都想杀我。”
芮奈依旧悠闲自得，抿了一口茶。
“为什么！你不是女王——”
“嘘——我是，被诅咒的女王。”
她冰凉的食指准确无误地轻轻贴在了刚刚坐下的福卡茨的唇上，
“你知道我不睁眼的原因吗。”
“你——”
“如果睁眼了，所有人都会死掉的。”
她的嘴角划过一丝凄苦的笑容。
“但是这里——”
“宫殿里没有人敢的……想要下毒的厨子脑袋已经砍够一打了吧。”
那一刻，福卡茨觉得自己的心很痛很痛。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啊可恶，我可是恶魔——
然而他的话已经说出口了：
“请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福卡茨确实感受到了，几乎所有的人都想杀了芮奈，但是他们不敢。
他第一次陪着芮奈去巡游的时候就察觉了暗处的杀气，那种憎恶中带着胆怯。
芮奈依旧是那副高贵的模样，他知道她全部都知道，却依然泰然自若，带着不可无视的王者气息。
“福卡茨。”
“我在呢，殿下。”
“我们回去吧。”
“好的，殿下。”
下一秒，他一伸手抓住了一颗向芮奈扔来的石头。
“什么人。”
“呵，就你还当女王，要不是你的血统，就这个诅咒的原因你就该被送上火刑架烧死！”
暗处的男人见偷袭失败，气冲冲地走出来指着鼻子骂芮奈。
“我很抱歉。”
芮奈平静地低了一下头，轻轻摆了摆手拦住了想要动手的福卡茨。
“现在你居然收留了恶魔作为仆从！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活着！”
砰！
芮奈白皙的脸上多了一个红印。
“你！”
福卡茨刚要发作，又被她拦住了。
“如果这样能够解除你的怨恨，请便。”
那人却瞬间被吓到了，生怕下一秒芮奈就要睁开眼睛，立刻逃走了。
“为什么不让我动手，殿下。”
“你知道他们在恐惧什么吗。”
“请指教，殿下。”
“眨眼，这个一秒都不用的动作，如果我做了，那就是毁灭。”
“殿下……”
“谁知道我会不会在不经意间眨眼呢？是吧，福卡茨。”
“我相信殿下不会——殿下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为什么人们还是不肯认可殿下是个好女王呢？殿下。”
“活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莫名其妙死去的情况下，又有谁会去注意我的作为呢？”
福卡茨沉默了，他心中充满着担忧。
他担忧芮奈的生命，担忧芮奈的善良，担忧芮奈的担忧。
“不管怎么样，我都愿意相信，殿下。”
“谢谢你，福卡茨。我们回去吧。”
人们眼中的我，大概也就是个冷漠的人吧。
芮奈想着想着，轻声笑了。
——毕竟，我也杀了这么多的人。
茶点时间是芮奈最悠闲的时刻，然而今天她今天连杯子也没有端起来。
“福卡茨。”
“我在呢，殿下。”
“把今天泡茶的仆人。”
芮奈的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是的，殿下。”
福卡茨欠身行礼后离开，不久之后走道里传来了仆人的哭喊：
“不！女王大人……求求您原谅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一挥手，把茶杯和茶壶从桌上推下去。
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名贵的茶具就此化为碎片。
花园里沾到飞溅出的茶水的花草，下一秒便枯萎了。
“解决了，殿下。”
是夜，芮奈从梦中惊醒，然而不能睁开眼睛的她依然深处梦里的黑暗之中。
她有些怕，轻声地呼唤着：
“福卡茨？福卡茨你在吗……”
“我在呢，殿下。”
几乎是下一刻，福卡茨就轻轻敲了敲门。
“进。”
“请问有什么吩咐，殿下。”
“过……过来……！”
“是的，殿下。”
走到床边的他被芮奈抱住了。
“殿下？”
他感觉到她在小声啜泣，肩膀微微颤抖。
“让我靠一会儿……”
“好的，殿下。”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啊！”
芮奈哭得泣不成声，福卡茨不懂怎么安慰人，只好轻揉着她的头，柔声问：
“怕什么呢，殿下。”
“我也和子民们一样好怕死啊！我真的好怕啊……我也会害怕的啊！为什么我就要承受这些……”
福卡茨微微笑了，现在眼前的这个芮奈不是那个冰冷的女王，而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殿下。”
不好的预感一天接着一天靠近。
福卡茨知道，那一天就快到来了。
在芮奈被石头袭击而没有还手之后，人们开始愈发大胆地攻击女王。
而在多番试探之下，芮奈都没有一丝要睁开眼睛的意思，甚至连威胁的话语也没有，这让人们愈发大胆。
也是啊，如此温柔的女王殿下，又怎么会舍得拿自己的子民们的生命来开玩笑呢？
看来，即使想要杀掉她，也一定不会受到生命的威胁了。
福卡茨对于事情的必然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够看着怀表，一天一天数着日子。
他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
“人民们暴动了，殿下。”
“我知道。”
“赶紧离开吧，殿下。”
“没事，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快走吧，殿下。”
“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抱歉……殿下。”
“福卡茨。”
“我在呢，殿下。”
“你会永远效忠于我吧？”
“当然了，我的忠心天地为证，殿下。”
“那就听我的命令，让他们杀了我吧。”
宫殿大门被突破的那一刻，芮奈静静地坐在王座上，仿佛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这一切。
“抱歉，恕我违背这个命令，殿下。”
他的身边围绕着黑烟，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呵，就凭你们，也想靠近我的女王大人？”
他很清楚谁会杀掉芮奈，突破人群后径直冲向那人，一手捅穿了他的心脏。
“想要杀了她，先过我这一关！”
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尽管他只有一只角，魔力不及还有两只角的时候，但是对付这些人依然绰绰有余。
包围着大厅的人越来越少，嗜血的本性让他越战越勇。
很快，大厅中央只剩下浑身是血的福卡茨。
“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他的脸上带着胜利般的笑容，准备回到芮奈的身边。
“福卡茨……”
“我在呢，殿……殿下！”
他回过头的那一刻，看到的却是原本站在芮奈身边的近臣手里拿着匕首刺进了她的胸口。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迫不得已……请您原谅我……”
拔出匕首的近臣哭得哆哆嗦嗦，下一秒就被冲来的福卡茨一把捏碎了头骨。
“殿下……殿下！”
血在汩汩地流着，芮奈本就体温低的身躯此刻在福卡茨的怀中显得更加冰凉。
“你哭什么……”
芮奈的嘴角有一抹笑，那是舒心的笑容，她伸出手抚摸着福卡茨的脸庞，为他抹去泪水，
“你这家伙居然敢乘人之危抱着我？”
她半开玩笑的语气却让他更加心痛，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就去找医生，殿下……”
“没必要的。”
芮奈的呼吸声变得更重了，却还在轻声安抚着福卡茨，
“高贵的恶魔不掉眼泪。”
“睁眼吧殿下……求求你睁眼吧……！”
“不……不可以……那样的话我的子民们就……”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关心这些！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把他们杀光的。你……不，您就当……看看我好吗……看看我的脸，求求您了，殿下……”
“呵……你这家伙……跟我说话从来不说您，今天这是怎么了……”
芮奈的声音越来越轻，她笑了起来，下达了她这一生最后一个命令，
“福卡茨。”
“我在呢，我在呢！殿下……”
“叫我的名字。”
“芮奈……”
“好听吗，我的名字。”
“好听……好听！是我听过最美的名字！芮奈……”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她的眼睛终于缓缓地睁开了。
那双眼眸像是冰雪一般纯净，带着一丝笑意。
她的手渐渐垂了下去……
“芮奈……芮奈？芮奈！”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福卡茨的哭喊。
“求求你……把芮奈还给我……我愿意献出我的犄角作为代价。”
“哦？上一次的轮回你已经失去了一只犄角，这次还要继续吗？”
戏谑的声音回荡在横尸的大厅，刺激着福卡茨的耳膜，又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能。
“求求你……”
他的声音已经因为嘶吼而变得沙哑，本该高贵的恶魔此刻跪倒在地，怀里紧紧地抱着芮奈的尸体。
“哼……那就成全你。”
他的眼前突然一片白光，一阵强大的风袭来，让他感受到时光的轮回。
风中，那个声音在他的耳畔再次响起：
“不管几次结局都是一样的，只要她无法在活着的时候爱上你，诅咒就依然在继续。”
“即便是那样，我也会选择回到过去。”
“好吧好吧，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如果她能够在生时爱上你，我就把你的一切都还给你。”
“我无所谓……我只要能够看到她……就足够了。”
下一个瞬间，他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
集市里的人熙熙攘攘，让他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还没见到女王的时候。
芮奈……
福卡茨只想立刻见到芮奈，但下一刻又冷静了下来——
不行，不能再像上一次一样莽撞了，直接想闯进宫殿结果居然被卫兵打伤了。
记忆之中，今天芮奈会来街上巡游，而有人会袭击她——
这就是我的机会。
她来了，那高贵又充满王者气息的身影，带着一身寒冷的气息。
周围充满了恐惧的氛围，没有人敢靠近她，包括她最近的侍卫，也相隔了五米以上的距离。
看到这里，福卡茨忍不住会心一笑——他可是能够走在女王身边的男人。
当他看到一个躲在角落的男人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然而他伸出手想用魔力粉碎那人手里的石头的时候，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角了——他已经是一个没有魔力的恶魔了。
“当心！殿下。”
容不得思考，福卡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飞来的石头。
“你……”
芮奈的脸上划过一丝惊愕，随即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
“谢谢。”
“咳，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殿下……”
福卡茨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石头飞来的角落，干咳了一声。
“来人。”
一个仆人听令赶来。
“手绢。”
“殿下……”
芮奈轻踮脚尖，用手绢擦着福卡茨脸上被沾污的地方：
“留下吧，在我身边。”
表情在他的脸上凝固——
殿下，这是还记得我吗……？
他站在穿衣镜前，整理自己的衣领，神色凝重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福卡茨，这一次你一定要保护好芮奈啊。
只是自己已经没有角了——他已经是个没有魔力的恶魔了，除了能够快速自愈，和普通人几乎没有什么差异了。
日子还是那样，福卡茨就像个先知一样知道要发生的一切事情，每一次都能够提前为芮奈排忧解难。
直到那个午后，被下了毒的茶水端上了芮奈的茶桌。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随即放下了茶杯，然而下一秒她有端起了茶杯准备一饮而尽。
“殿下！”
下一个瞬间，茶杯摔碎在地上，红黑色的茶水流出茶亭，毒死了周边的些许花草。
芮奈似笑非笑地侧过头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的？”
“殿下应该也知道，只是想测试我吗？殿下。”
福卡茨愣住了，这是在怀疑他吗……
“别担心，我知道……”
芮奈却是很轻松的样子，似乎是在安慰他一般，
“这里只有你对我是忠心的……”
“殿下……”
他紧张的气息也被发觉了，但听完这句之后，福卡茨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你应该知道我要让你做什么事吧。”
“我现在就去办，殿下……”
把今天泡茶的仆人——
福卡茨知道，那一天就快到来了。
在芮奈被石头袭击而没有还手之后，人们开始愈发大胆地攻击女王。
她身边的仆从也都是普通人——包括自己在内，在这种情况下基本上帮不到什么大忙。
然而整个珂欧莉国，可能真的只有他，完全不惧怕女王了。
其他的人都在恐惧，都在憎恨，憎恨这个女王每天让自己的子民们活在恐惧之中。
在多次袭击的试探之下，芮奈都没有一丝要睁开眼睛的意思，甚至连威胁的话语也没有，这让人们愈发大胆。
看来，即使想要杀掉她，也一定不会受到生命的威胁了。
福卡茨对于事情的必然依然是那样无能为力，他只能够看着怀表，一天一天数着日子。
“人民们暴动了，殿下。”
“我知道。”
“赶紧离开吧，殿下。”
“没事，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快走吧，殿下。”
“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抱歉……殿下。”
“福卡茨。”
“我在呢，殿下。”
“你会永远效忠于我吧？”
“当然了，我的忠心天地为证，殿下。”
“那就听我的命令，让他们杀了我吧。”
芮奈抬起头，她在笑，笑得很坦然。
“抱歉，恕我违背这个命令，殿下。”
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剑的影子在芮奈的身侧闪过，左位的近臣应声倒地，随之而来的还有咣啷一声刀子落地的声音。
“想要杀了她，先过我这一关！”
失去犄角的他，只能够靠着自己的佩剑守护他的女王。
“福卡茨……不要……”
芮奈的声音在身后不断地乞求，但是他全当没听见。
手中的佩剑一次又一次划破入侵者的喉咙，一次又一次扎穿暴徒的心脏。
鲜红的血液顺着金属流下，一批又一批的人倒下。
福卡茨大口喘着气，虽然自己也受了点伤，但是保护芮奈的心让他感觉不到疼痛。
很快，大厅里已经只剩下了尸体，门口的人慌慌张张地冲出去，似乎是要逃走。
“我做到了，殿下……”
他转身，面对王座上的女王单膝跪下，
“快逃吧……还有一大批人正在靠近……殿下。”
话音刚落，福卡茨重重地倒下了。
“不！福卡茨……福卡茨！”
芮奈身上浑然不见平日冰冷的气质，焦急万分地提着裙摆向福卡茨跑来，不顾自己被几具七倒八歪的尸体绊倒脚。
“福卡茨……福卡茨你醒醒……”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顾血液弄脏了自己的裙子，扶起福卡茨的身躯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他的呼吸非常沉重，许是刚才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了。
“殿下……”
福卡茨缓缓地睁开眼，抬起自己的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但又收了回去，
“别哭，我是恶魔，不会轻易死掉的……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殿下……”
“好……好……你慢慢休息，不急……”
“别哭……殿下。”
他摘下了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套，小心翼翼地用指关节拭去了芮奈的泪水，
“高贵的女王不掉眼泪。”
“好……我不哭，不哭……！”
芮奈忍不住笑了，笑得很难看，但在福卡茨的眼里，她怎么样都是最美的。
“快走……殿下……”
明显有大批人马的脚步声正在靠近，福卡茨的神情再次紧张了起来。
“我不走……”
这句话说得如此坚决，以至于福卡茨直接愣住了：
“不可以！殿下……！”
“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她轻柔地安置下他，提起裙摆站起身，她的眼睛猛地睁开，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一般对上了第一个冲进大厅的人。
惊愕的表情在暴徒们的脸上凝固，越是远离的脚步声越是混乱，最后都化为了扑通倒地的声音。
“福卡茨……”
“我在呢，我在呢！殿下……”
“谢谢你……”
“殿下……为什么啊殿下！”
福卡茨立马起身一把揽住了倒下的芮奈，急得焦头烂额。
“呵……你忘了么，我也是人类啊。”
“福卡茨……”
“我在呢……殿下……”
“答应我……不要再轮回了……好好活着……”
他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芮奈。
原来，殿下真的有碎片的记忆……
但是这比完全的记忆消除更让他痛苦。
“我……”
“过来……靠近一点……”
而他靠近的那一刹那，芮奈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头吻住了福卡茨的薄唇。
福卡茨睁大了眼睛，满脸写着错愕，直到芮奈松开的那一刻，他才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我答应……殿下。”
芮奈走了。
她的表情很柔和，福卡茨知道，她在笑。
这一次，他没有撕心裂肺地哭。
那个戏谑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样，这次你还要继续轮回么？呵，我给忘了，你已经完全没有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了！”
“不用了。”
他坦然地笑了，笑得很幸福，
“你输了，她已经爱上我了。”
声音停了，它的来源明显愣住了。
“没关系，那些无所谓的东西，你都拿去好了。”
福卡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拾起了身旁的佩剑。
“等我……殿下。”
“美丽的女士，请问我可以留在您的身边吗？”
“傻瓜……”
他单膝跪下，右手轻托起她的右手。
她眼帘低垂，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
在这个地方，不再有诅咒的存在。
“福卡茨。”
“我在呢，殿下。”
“叫我的名字。”
“好的，芮奈。”
好的，我深爱着的芮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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